Part 3.他们的心
黄昏的街道十分空寂,日薄西山,晚霞似火般再天边燃烧着生命里的最后光彩,恍若一场杀戮,一场无比真实的杀戮。
冷炎裹着漆黑的风衣走在僻静的小道上,寒风撩起他的风衣,寒气钻进他单薄的衣衫间,他废了好大力劲攥紧被风肆意玩虐的风衣,嘴里呼出了白气,他驻足在一间荒废的宅院间,似乎想起了什么。
铁制的大门只剩下一扇,门上本是对称的墨绿色花纹也缺了一半,仿佛是岁月的伤痕,在沧海桑田间遗失了那段渴望已久的完整日子。
——那正是缺失的时光。
冷炎轻轻地推开了那一半的铁门,走了进去,沙尘迎面而来,在模糊的记忆里他看到了那开满了雏菊的后花园,一张精致的白色圆桌上放置着两杯热气袅袅的牛奶,还有那间座落在后花园僻静角落间的小屋,那是他童年里仅记得的地方,如今,却成了一片废墟。
白墙颓圮,百花凋零,一切,都被厚厚的白雪覆没。
他疾步走到了一颗倾倒的大树边,拔出了腰间佩戴的刀,如使铁锹般把混着黑色泥土的雪给挑开,他的动作越来越急,到最后,他舍弃了那柄已经变钝的刀改用手挖。
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,他连忙把它掏了出来,那是一个小小的木匣,颜色已经剥落,显得十分陈旧。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木匣,里面空空如也,然而他却是一脸的喜悦,那里并非什么都没有,里面所藏着的,可是两个孩子童年的记忆,童年的梦想。
“哥,你还记得当初的诺言吗?”冷炎自言自语地喃喃,“可是已经无法实现了,再也无法实现了。”
不知不觉间,他举起身边的刀把木匣击得粉碎,心头一阵玻璃碎裂般的声音乍起,他持着刀的右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。
闪电在脑海里划过,他瞬时提刀往身后的黑影斩去,只听得“叮”一声,半空中似乎有什么撞到了刀上,刀脱离了他的手,划出了一道颓落的弧线,刺入了雪中。
他竟然握不住刀!
他抬头横了来者一眼,背过身子去。
“你在哭吗?”背后传来一阵不温不凉的女声,然而冷炎却不予回应,不理会她般站在了雪地里,站在那七零八乱的碎片中。
“首领下达了命令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蓦然抬头,他望向了那片如血般的天空,他伸出手在虚空中顿住,却又倏地紧握住拳头。
那触手可及的天空,其实是那么的遥远。
“这一次,凶多吉少是吧。”他猛地回头,无助的目光对视上她的视线。
夜里,凉风习习,漆黑深沉的阴云缓缓移开,隐匿于云层后的一轮冰寒的月亮不觉一惊,皎洁的月光映衬着簌簌的叶影。
一切尘归寂静。
月下,黑衣的女子伸出手,似是想要触及那虚无缥缈的月光,然而那浅浅淡淡的光芒却如流水一般从她的指尖渗落,洒向地面,就如那时间在她生命旺盛的年华里悄然消逝,隐匿于沙尘。她的过去只是一片白纸,她从懂事开始,便是活在罪渊的牢笼里。她是一个孤儿,她必须削尖自己的感情,成为锋利的刃活下去。
罪渊里的人不该有心,可是……
“阿炎。”她呢喃着对方的名字,方才的那一幕不断地在她脑海里闪现,翻涌……就如那喜怒无常的大海,潮起潮落,不经意间挑断她的心弦——那个曾经出生入死的同伴在寒风里颤抖,是的,他在害怕,他其实是那么的弱小而可怜。她知道,他可是拥有着过去的人,在他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孩子,一个保留着童年纯真与憧憬的孩子,他一直都好好地把那个孩子保护着、隐藏着,用他伪装而来的冷酷与坚毅。
其实,他很害怕死亡,所以才会对杀气那么敏感……
“阿炎。”她轻声重复着对方的名字,阖上眼睛试图让内心平静。
“你叫我?”
“!”慕杞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,却看到一个纸质的袋子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,她出于习惯地接过了袋子拆开,里面的大饼仍是热气腾腾。
“趁热吃吧。”冷炎顿了顿,欲言又止。
“嗯。”慕杞默默地看向了手中的大饼,咬下了一口,酥酥的饼皮下包着甜甜的冬瓜馅,味道恰是她最喜欢的。
“都是初春了,真不知街角的大娘是怎么把冬瓜保存到现在的。”冷炎轻声喃喃,像似对她说,又像似自言自语,慕杞只是低头默默地咬着手心里的大饼,夜风撩起了她漆黑如墨的发丝,把她的思绪吹回到了那一年,那一天,第一次出使任务。
记忆里的那一天,血狼谷吹着寒冷的风,残卷着死亡的气息,有无数对幽绿色的眼睛在深邃的黑暗中闪烁,恶狠狠地盯着他们。本该奉命前去取血狼王的血,可没想到撤离的时候遭到了围攻。狼嚎鸣破天空,那密集的幽绿色眼睛汹涌逼近,利爪撕裂开寒风……
而他架刀与她相背而立,眼神冷醒而肃杀。
“怎么办?”她横眼扫了下周围的血狼,凝气成刃,内心却是那么的不自信。那一对对幽绿色的眼瞳疯狂地逼近,似是饥渴的灵魂冲向垂涎已久的血肉。
“别怕,守护好我身后。”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,提刀而起,凌厉的刀刃霍然削开一匹血狼的脖子,鲜血溅洒刀身,仿佛在黑夜的寒光里,盛放诡异妖冶的曼珠沙华。身后的她手中刃光飞舞,无形的气刃割裂冷风,直直地刺落后方飞扑而来的血狼。
刃舞,狼嚎,血溅,爪磨,星烁,夜没。
冰冷的金属与无形的气刃掀起了一场杀戮之风,前扑而来的血狼都成为了刀下亡魂。头顶的镰月愈发黯淡,仿佛被刀光削开,底下弥漫着血腥的气味,一匹匹血狼横乱地倒在了他们身边,血淹没了它们的尸体,那对幽绿色的眼瞳变得黯淡无神,却依然可怕地瞪着,保留着原有的凶猛骇人。两人相背坐在了浓浓的血泊中,以彼此为支撑,这场持续了四个小时的厮杀消耗了他们太多的力气,估计血狼已有四分之三都成了刀下亡魂。
“饿了吧。”身后的同伴伸过手来,递给了她一个纸质的袋子,袋子的外部在方才的厮杀中溅上了鲜血,显得骇人。
她接过来打开,里面的大饼早已冷掉了,还混杂着血腥味。她在心里没安好气地笑了笑,在这血腥浓浓的地方,谁还有胃口吃东西呢?
可是她还是默默地咬了一口。
好甜。可她很喜欢。
“我叫冷炎,你呢?”身后的他冷不丁地说了一句。那是一路以来他对她说的第三句话,然而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,仿佛极地深渊里冰,融化了一角。
“慕杞。”
那一瞬,仿佛是命运的交错点。
也是自那起,每次出使任务,他都给她带来一个大饼,或许那是他认同她为同伴的证明。
“在想什么呢?”
“!”她蓦地抬头,似乎刚回神,却发现对方注视着自己,那对深邃的黑瞳仿佛无底的黑洞,隐藏着太多的情绪,却又是那么的茫然无神,她敷衍了一句没什么,继续吃着手心里的大饼,嚼了几下,似乎又想到了什么,问:“你……还好吗?”
“嗯。”冷炎淡淡地点了点头,斜靠在亭栏边,静静看着手里的刀,雪亮如新镜,映照着自己漆黑的双瞳,欲言又止。
“你……有话想说?”似乎看破了对方的心思,慕杞看向了他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“跟你讲一个故事。”冷炎轻声一句,刀身反射的月光在他的黑瞳里闪过,他的眼神转而变得纯澈,宛若湖水般平静温和。
“从前,有一对兄弟……”
兄弟中的哥哥,生下来就被视作家族继承人的存在,双亲对他严厉苛刻,却又呵护有加,因为他是继承人,为荣耀而生,掌握着家族的命。可相反的,弟弟出生时却未曾被公开,他自小就被关在了花园后偏僻的小屋,他所能见到的,只是窗外外湛蓝的天空。即使牢笼再怎么坚固,也束缚不住孩子想要飞翔的心。他总是对着窗外的景色发呆,每每这时,他的哥哥都会把小纸条绑在石子上扔了上来,不偏不倚地掉落在他身前,见到那块石子时,他是多么地兴奋,他总是探出窗外,向着屋前樟树下微笑着的少年招手,那是他的哥哥,少数知道他的存在的人之一,确是愿意跟他说话的唯一。
是哥哥给了他这片天空,给了他这份光明,以至于他不会在这钢筋牢笼里,孤单颓萎。
……
可是,他6岁生日那天,他却要被父亲送去暗杀组织,磨砺成最锋利的刃,为他哥哥斩断荆棘。
……
再后来,他哥哥死了。
……
冷炎的嘴角微抿,那是他的过去,他说得如痴如醉,可到了最后一句话,确实那么的冷醒讽刺,令一旁静静听着的幕杞蓦地一惊,她不曾想到,对方的过去是那么的无助而可怜,他拥有过希望,可最有得到的依旧只是绝望。
“我的真实名字,伊鹭·格林莱克。”
“阿炎,你……”幕杞刚要说出口,却被对方温声一句打断,“放心,我不会死的。”冷炎把刀收回鞘中,转身离去。
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却来却小,逐渐消失,似乎有什么扣动了她的心弦,漾起不平静的音声。
原来,她也拥有心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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